正值盛夏 贰拾
易烊千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，他会期待开学。
过年回来后，黑板的两侧书了一行大大的字，“离高考还有113天”，113天用红色的粉笔写得甚是工整，也很是怵目惊心。
开学伊始，年味仍存，宿舍几个人商榷着一起到外面下馆子。这天又正逢元宵节，学校下午稍微提前下了课。
餐馆位于学校门口对面，程牧先打了电话去预订。饶是这样，他们到时，餐馆里也正忙得不可开交，服务员无暇招待他们。
餐馆里也是学生居多，熙熙攘攘的，都在交流着过年期间的趣闻逸事，高声阔谈着，倒是热闹得很。
他们这一桌，卢飞其也说得眉飞色舞，几个人唱或着，也是其乐融融。
王俊凯坐在他右手边，身体半倚在他身侧。王俊凯头发剪短了，露出精致的眉眼，整个人如挺拔的小杨树，比以往多了少年的阳光。
他略略把右手挪了一点，王俊凯应是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的，此刻眼睛流转着笑意，嘴角开怀地笑着。王俊凯听得起劲，左手无意地搭在他的右手上，过了一会，把他手里把玩着的小玉石顺了过去。
易烊千玺低头瞥了一眼，那圆白通润的玉石透着莹莹的绿，在王俊凯微胖白皙的掌心中，晶莹惹人爱。
易总当时随手给了他一块玉石，听说玉石通灵温润，携在身侧也对身体有所裨益。
易烊千玺拿起水杯，呷了几口水，耳听着他们唠嗑，不时附和几句，眼望着厨房门口。
等了二十来分钟，菜品终于开始上桌，恰好从王俊凯的位置旁上菜。
先上的是栗子炖鸡汤，王俊凯站起来，细细地为几个人盛汤，易烊千玺看见了，想站起来帮忙。
王俊凯略略瞥了他一眼，“我来就好。”话说完，把汤放到他跟前，“小心烫。”
程牧坐在易烊千玺旁边，恰好听到，意味不明地低笑，“班长真是既贤惠又温柔，如是个女孩子，娶回家该多幸福。”
易烊千玺差点呛了一口鸡汤，斜睨了程牧一眼，“甭想了，不是女孩子也轮不到你。”
程牧噗嗤笑起来，“那轮到谁？”
易烊千玺没理他，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在王俊凯的碗中。程牧耸耸肩，转头和卢飞其他们胡扯海聊。
王俊凯的筷子顿了一下，头也没抬地夹到嘴里。
中途卢飞其说了个有趣的事儿，王俊凯乐得直起腰，却碰到温热的胸膛。少年的胸膛不宽阔，但已开始有一定的肌理，隐隐结实。
易烊千玺好笑地看着王俊凯的耳朵微微红起来，微微向右挪了挪身子，没一会又无意识地靠过来。易烊千玺低头望着那个人的发旋，得亏他是用左手使筷子，右手放在身后。
王俊凯整个身子向左靠，整个人似在他怀里。不大的空间里，他这片空气中占80%的不是氮气，是王俊凯的味道。
王俊凯浑然不觉自己把别人的位置都占了大半，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，听到好笑的就活像个小猫样眯缝着眼。长长的睫毛微微抖着。
时光恬雅，岁月温柔。
十八岁，身边坐着有趣真诚的朋友，他少年时代里最为疼惜的人在他怀里，他不知道他们的未来，即使此刻他不能抚摸那个浅笑温柔的少年的墨黑头发，他不可公然地亲那微红的脸庞，易烊千玺依然觉得心里漾着温暖，胃也是暖暖的。
大课间，十五分钟的休息。易烊千玺到楼下买面包，遇到了肖晴。
肖晴红着脸在翻着口袋，手里拿了瓶牛奶。
“阿姨，一起结。”易烊千玺指了指尴尬站在原地的女孩子。
肖晴又惊又喜地看着他，最后抿着唇，大方地笑着道，“谢谢。幸好遇到千玺了，我钱包落教室了，待会还给你。”
易烊千玺装好面包牛奶，点点头，“不用了，请你吧。”
“那谢谢了。”肖晴也不坚持，很快甜美地笑着，“一起走吧。”
易烊千玺皱了皱眉，觉得不大好，但又不好拒绝女孩子。犹豫间肖晴已经向前走了，易烊千玺唯有和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。
比起易烊千玺的忧虑，肖晴倒是坦荡得很，时不时回头向易烊千玺抱怨一下理化生太难，月考的题也不容易，问问他的学习方法。
易烊千玺一回教室，后面的男生都扑上来抱着他脖子，大声叫喊着，“烊烊，厉害哟，什么时候和级花这么好了？”
“就是，肖晴，听说高傲得很，你小子做了什么？”
“学霸配级花，级对啊级对！”
…………
易烊千玺慌忙向班级后方望去，反驳道，“没有的事，就只是同学，你们不要无聊了！”
“聊得这样开心，还只是同学？！哥读书不好，别骗我。”
易烊千玺拨开他们，向王俊凯走去，“真的什么都没有，你们不要乱传。”
“哦～～”
一群人意味深长地相互笑着。
“就只聊了学习方面的。”易烊千玺把面包和牛奶递给王俊凯，觑着他的神色。
王俊凯神色如常，清清浅浅地笑着，“你留着吃吧，我这还有个粽子。”
易烊千玺打量了他片刻，犹疑道，“你……生气了？”
王俊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，“我有什么好生气的？”
易烊千玺轻轻咳了一声，望着周遭，压低了声音，“能有什么，我都有你了。把牛奶喝了。”直接把盒子放在他桌上，“我回座位了。”
王俊凯这次倒没拒绝。
回到座位时，他突然想到，王俊凯的粽子哪来的，学校里没有粽子。
离高考还有90天。
晚自习后，教室里还留着大半的人，以往一下晚修跑宿舍的人都开始抓紧那半个小时。走过校道，篮球场上是高一高二的师弟们大汗淋漓地欢笑着。课间嘻哈打闹着的男生似乎一下子稳重成熟了，剪短了头发埋到学习里。
月考的榜单窜上了好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，那些调皮的爱说胡话的男生，会挂着悉日痞痞的笑给前座的女生讲物理题，耐心又掩不了小小的得意。
易烊千玺为了更好的复习，也半个月回一次家。上楼梯时，听到前面走着的几个女生，欢欣地讨论着过去的周末爬山。
榆山高中是在群山环绕中，学校后面有座山名半架。班里组织活动，也喜欢集体爬山。
山中静谧，景色原始清新，空气宜人。学校外的人也慕名而来，颇是受欢迎。
易烊千玺想起刚和王俊凯一起不久后，无意中提起过那座山。
王俊凯当时在写作业，闻言歪着头，眼角微微弯着，刚好我也没去过，千玺喜欢的话，等来年春天我们一起去。
他当时笑着答，那说好了。春天山里的花都开了，鸟语花香的，一定很美。
回暖的早春已过，草长莺飞的暮春已至，他们仍没有阅到山中的景致。王俊凯似乎格外忙，每个周末都有事要外出。周末从家里回到教室，直到快打铃，他才看见王俊凯背着包行色匆匆地跑进来。
易烊千玺不知道他在忙什么，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。临高考的学生都不知不觉间瘦下来，王俊凯尤甚，眼睛里血丝布满，脸色憔悴。
他们还是一起吃饭，一起去图书馆，一起回宿舍。易烊千玺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，硬硬压了下去，他想等他开口说，把他当成共患难的伴侣。
有时写着作业，转头看他苍白的唇色，低垂着眉眼，隐隐带了病弱的感觉，越发显得精致的面容惊心的美，又揪着他的心，几要窒息。
易烊千玺想，他以后估计不会再遇见比他好看的人了。
他才十八岁，就肯定不会再有人会让他惊艳之余又心疼得眼眶发酸。
“谢谢老师，我回去再想想。”易烊千玺向老师鞠了鞠躬，夹着数学作业打算去洗个手。
“我能有什么办法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。”低哑而压抑的声音熟悉得很，易烊千玺循着声音望去。
王俊凯正站在厕所的走廊外，走廊的灯光向来昏暗，他细细打量了下，看不清王俊凯脸上的表情。
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，王俊凯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不少，如不仔细辨听，是不大清楚。
“所以我的人生就要舍弃了吗！？我要是不呢！？”
声音说到最后越发低沉，却嘶哑得如悲切的弦，像一只困在阵中的小兽，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愤怒。
易烊千玺犹豫了片刻，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王俊凯的肩膀，“小凯？”
王俊凯激灵了一下，似被吓了一大跳，迅速地回过头来，看到是他，立刻抬手掩住额头。
易烊千玺一直看着他，自然瞧见了他发红的眼眶，抬手抓住他的手腕，“小凯，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？”
王俊凯摇摇头。
“你不说我会更担心。你记着，我一直在这里。”说着，手上用力拿开王俊凯的手。
王俊凯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，覆盖在他的眼睛处。
他正想说话，手心里渐渐有了湿意，易烊千玺愣住了，不敢轻易再动。
他听不到声音，只感觉到手指被泪水濡湿了，由掌心蜿延至手腕，他无措地盯着那微凉的液体从手腕滴落，恍恍惚惚地用另一只手去接，掌心里渐渐地积了一小汪水。
不知站了多久，他听到王俊凯喊他，“千玺。”
带着哭腔，低低的声音，却让他的心脏酥麻了。
他从来不知道，他的名字可以念起来如此的百转千回。
后来他再回想起这段，他懊悔自己当时不用心体会，他没有读懂那两个字里的温柔多情，以及希冀与贪恋。
评论(16)